美国小学老师变身畅销绘本作家，他有一个“阅读冰箱”

本次全球童书作者采访对谈的嘉宾是美国绘本作家Eric Litwin。他是《Pete the Cat》系列最早四本书的文字作者，还写了绘本《The Nuts》系列, 《Groovy Joe》系列，今年四月刚出了一本新书《The Poop Song》。

Eric的绘本最大特点是都可以唱，他也经常带着自己的吉他到处开演唱会，目标是用音乐促进孩子的语言学习。

本次访谈，我们聊了他的新书，并探讨了音乐和阅读之间的关系。这期采访除了阅读文字精华内容，也非常鼓励大家收听原版采访，Eric做了很多演唱示范，是非常好的听觉体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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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NTERVIEW

独家访谈

三明治童书研究所 x Eric Litwin

采访&翻译: Ella杏子

幼儿园到小学三年级，

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？

除了绘本作家的身份，您还唱歌、玩吉他，您的绘本都可以唱出来。您是如何想到将阅读和音乐结合起来的？

Eric: 我曾是一名老师，教小学三年级。有一天，我路过学校里幼儿园部的一间教室，听到老师在问大家，“有谁想看书？”孩子们欢呼着，每个人听起来都很开心。我忍不住好奇，伸进教室里看看。我看到一个小女孩，抱着一本书，在怀里摇晃着，仿佛在哄小宝宝睡觉。这是很动人的一幕。这些热爱阅读的孩子，确实把自己当作读者。

于是，我满怀期待走进我的三年级班级，问了同样的问题，“有谁想看书？”而他们身上已经没有了幼儿园孩子的那股阅读热情。这让我非常心痛，因为我知道，如果他们不爱阅读，读的就会越来越少，学业会越来越难。读的少、阅读理解能力弱、学习成绩下降，自信心也会下降，未来择业时的选择会受限，他们的人生会随之变得越来越艰难。

所以，我问了自己一个问题：幼儿园到小学三年级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？让一群热爱阅读的孩子不再喜欢看书。我发现那些不爱看书的学生，大多都缺乏阅读基础。阅读基础指的是：理解声音、文字和印刷的概念，以及用口头和书面文字表达自己。因为阅读基础的缺失，在阅读过程中他们非常困惑，阅读也不再有趣。

从那时开始，我下定决心要帮孩子们打好阅读基础。我发现，音乐在这个过程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。音乐的节奏和韵律是孩子们能顺利阅读的重要组成部分。于是我开始创作可以唱的绘本。比如《Pete the Cat: I Love My White Shoes》。歌词很简单，一直会重复“I love my white shoes，I love my white shoes”。（备注：这里Eric是边弹吉他边唱出来的。）当孩子们在唱的时候，他们在学习发音、韵律、词语。通过歌词的重复帮助他们建立自信，当他们有了自信，后面一切就容易了。

写这些书时，你已经会弹吉他了吗？

Eric: 没错。我一直热爱音乐，高中起就开始玩乐器。音乐是我的兴趣和热情所在。后来我成为一名老师，当我意识到可以用音乐让学生上课更专注、更投入时，每天上班我都会带着一把吉他。我发现如果孩子们需要完全沉浸在一门语言中，建立良好的阅读基础，音乐是非常重要的元素。再后来，我离开了学校，通过写书和创立的教育项目寻找音乐和语言学习之间的关系。

不过，你并不需要成为音乐家才能在课堂上使用音乐。我刚刚唱歌的时候用到了吉他，虽然听起来不错，但你也可以通过打节拍的方式来伴奏，哪怕唱的有一点走调也没关系，孩子们不会在乎的。如果能在唱歌时保持节奏感、韵律感、唱的非常有感染力，这当然不错，但如果没有唱在调子上，也不用担心。重要的是所传达的意思。

比如在4-6岁的课堂上，老师们通常一天需要维持纪律5-10次。与其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们：“孩子们，请坐好！”不如像这样：（Eric一边做动作一边说唱演示）小手放在腿上，腰背挺的直直，在座位上坐好，像鳄鱼一样微笑，伸出小手拍拍。这样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吗？当然！学生们会在座位上坐好，笑着看着你，因为他们参与互动了。

老师可以把这首歌的文本全部或者部分写在黑板上，这样孩子们每天都能有5-15次充满互动的快乐阅读时光。我们还可以在很多环节加上音乐，比如，你可能已经在做的，上课前打招呼的歌（hello song)，还可以把午餐菜单唱出来等等。这些都是我的新书《快乐阅读的力量》（The Power of Joyful Reading）里谈到的内容：在语言学习的过程中如何融合音乐和动作，使孩子们学习时能被吸引，主动参与，并且建立声音和文字的联系。

我觉得阅读就像是在做煎饼。做煎饼需要很多原材料，比如：面粉、牛奶、蓝莓...... 任何你喜欢的食材。如果你缺乏相应的食材，比如没有鸡蛋或没有面粉，就很难做出好吃的煎饼。很多孩子学习英文作为第二外语感到困难，主要是因为他们缺“食材”。比如：发音。因为中文和英文中很多发音是不一样的。语言学习需要掌握这门语言中的所有发音，然后建立每个词的发音和文本之间的联系。另外，中文和英文的“语言符号”截然不同，英文单词由字母构成，中文汉字由抽象的笔划构成。让孩子学好外语的最好办法是让他们体验英语的节奏感、韵律、语言中的音乐性，在快乐和充满互动的学习中，找到发音和文本之间关系。这个文本可以是一本书，也可以是一张海报上的内容。

我想起自己小时候学英文的经历。我是小学五年级开始学英文的，当时学了一套《少儿剑桥英语》的教材，里面有很多英文儿歌。我已经不记得曾经学过什么课文，但很多儿歌我至今都会唱。

Eric: 这个很关键。我们大脑有长期记忆和短期记忆。现在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在我们的短期记忆里，但大多数都会被忘记。通过学习，短期记忆可以进入长期记忆，但有时候并不一定有效。比如，有多少次你教学生一些内容，他们看起来都记住了，但一小时后，或者第二天，他们又什么都不知道了。这是因为学的东西没能从他们的短期记忆转化到长期记忆里。要让短期记忆进入长期记忆，我们需要建立一些桥梁。这些桥梁包括：音乐、歌曲、重复、节奏感、主动的参与等等。

你前面提到还能记住小时候学的英文歌，因为你是唱出来的，而且歌词有自己的含义。这首歌可能对你有某些特别的意义，或者让你感到快乐。快乐也是通往长期记忆的桥梁。家长们常常觉得，小孩如果玩的太开心就没有在学习。恰恰相反，如果我们玩的很开心，感受到有意义、被爱，并且发挥了主观能动性，会记的更牢。快乐和幸福也是促进学习的工具。所以我们希望看到孩子们笑，希望他们感到快乐。因为这样他们不管在学校还是在家的学习才会更有效率。

“我的小孩从肚子里就开始阅读启蒙了”

你也是一名家长。你的孩子15个月了，和我的孩子一样大。对于这样小龄段的孩子，我们家长在家可以做些什么，来帮助他们日后的阅读和学习？

Eric: 我觉得孩子从一出生就应该开始学习阅读了。甚至更早。我的孩子还在肚子里的时候我们就给他唱歌了。我给他唱“Itty bitty boom boom, sit in the womb womb, floating in the fluid and sucking his thumb. What will you do to have some fun?”我们一直反复给他唱这首童谣。

他出生的那天，我在产房里陪产。和所有的孩子一样，他一出来就大声尖叫、哭泣。医生给他称体重的时候，他还在嚎哭，我就开始给他唱“Itty bitty boom boom, sit in the womb womb...”他突然不哭了，看着我。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。他知道这首歌。

从他一出生起，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建立起来了。他已经开始对“词”和“发音”感兴趣了，因为歌里有词和词的发音。他出生后，我们每天都会不停地对他说话。与大人对话不一样的是，和小宝宝说话，你需要向他解释一切。比如我们会告诉他，“现在，我们要把你放到一把高脚椅上。这把椅上是白色的。它摸起来很柔软......”我们每天也会给他唱歌。现在，他已经能听懂很多词了，比如你对他说，“爸爸的鞋子在哪里？”他就会去把我的鞋子找来。“枕头在哪里呀？”他就会去把枕头拿来，躺在上面。

我们家还有一面词墙。所有他喜欢的词，比如狗、芒果、扁豆等等，我们会把这些词贴在墙上。他很喜欢看这些词卡，还会用手去摸。每天我们会读一遍这些词，然后拼读出来，比如d-o-g,dog。这么做只是为了好玩。我相信，他以后学习阅读一定不会有问题。

就像我前面提到的，学习阅读就像做煎饼。你的冰箱里得有各种好食材，比如浆果、坚果......你的食品储藏室里得要有面粉、巧克力脆......拥有了丰富的好食材，做出美味的煎饼就不难了。但如果你的冰箱和食品储物室都空空如也，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。所以我们要鼓励父母做的就是在自己孩子的“冰箱”和“食物储藏室”里放满歌曲、绘本、诗歌、有丰富描述性语言的对话，并且尽可能让这个过程快乐。

你说的时候我也一直在回想我做了些什么。我给我的孩子唱的歌不是很多，但我也从怀孕开始就经常放音乐给他听，他现在每次听到音乐都会手舞足蹈，很开心。

Eric: 听起来他很开心，很不错！但Ella，我现在要给你一个挑战，你能每天晚上亲自给孩子唱一首歌吗？可以唱一些很简单的歌，比如我的绘本《The Nut Family》里的一首歌，在网上也能找到。（Eric唱出了这首歌）Good night little nut, good night. I love you the way you are. You're my nutty shining star.Good night little nut, good night. 你甚至可以把歌词说出来。因为你的声音在孩子听来是最珍贵的声音。

写这本书是因为妻子工作需要

你有一本新绘本，叫《The Poop Song》，可以介绍一下这本书的创作吗？

Eric: 写这本书是因为我妻子，她是一名儿科肠胃医生，经常有家长和她说孩子如厕训练过程中遇到的问题。上托儿所或者幼儿园，会对小孩自主如厕有一定要求。但是孩子并不是按照大人的计划来发展的，他们有自己的成长节奏。如果孩子在上学前没学会自己上厕所，家长会很紧张，也会给孩子一些压力。所以我太太跟我说，如果能有一本关于如厕训练的绘本，而且还能唱的话，就太好了。

所以我就写了这本书。里面提到不同的动物都会拉粑粑，他们在任何想拉的地方拉，但是长大的男孩女孩，会拉在马桶里，然后我们就听到了一声愉快的“Flush”（冲马桶的声音）。在Chronicle Books的网站上，对应这本书的页面还有一个“Potty Chart”（如厕训练表）可以下载，是我和我太太还有其他几个儿科肠胃医生朋友一起设计的。

这本书除了是“如厕训练”的好帮手外，语言有很多重复、内容搞笑，因为孩子们都喜欢和粑粑有关的故事。这本书可能成为你孩子最早独立阅读的书之一。当孩子们对一本书足够熟悉，能够自己开始独立阅读，对他们来说非常令人兴奋。有些内容他们会背下来，还有些词他们可以认出来，就这样，他们能自己看懂一本书，这种感觉是非常美妙的，而且他们会内化书中的内容。如果你的孩子有一本热爱的绘本，他们会读成百上千遍，直到对内容滚瓜烂熟，这非常重要。不用担心他们没有把里面的词读出来，或者没有认识每一个字。对于小孩子来说，这些都不重要！我们要做的是帮他们打下阅读基础，等他们大一点之后可以顺畅阅读。

我创作前会深思熟虑很久，在头脑中构想书的文字和画面，直到我看到它们、听到它们，有时要花上几个月甚至好几年！我会在脑海中反复“播放”每一个音节、每一个韵律、每一个画面，直到我觉得完美了。然后我会现场演唱给观众听，因为每年我都会在全国甚至全世界有几百场演出。不久前，我刚通过Zoom给香港的观众做了一场线上演出。然后我会观察现场观众对于每一个词、每一个句子、以及整体效果的反应。

但这本书，我本来没计划要把它变成书。原本只是为了方便我妻子工作写的一首诗，然后在一个现场音乐会上，我加上音乐唱了出来。没想到唱完后，一群家长围住我说“我想要买这本书！我想要买这本书！”当时我对此毫无概念。Samuel是我的第一个小孩，他还没有到这个阶段。我没想到如厕训练对家长来说是这么重要的一件事。我又在别的地方的演唱会上唱了这首歌，家长们的反应如出一辙。所以我找到我的出版代理，告诉他我有一本读者想要的书。后来Chronicle Book接了这本书，签约了一位非常出色的艺术家Claudia Boat。她非常适合画这本书，她的风格简约、有趣、令人感到愉快。所以，一切就水到渠成了。

阅读学习应调动多感官

我很喜欢这本书，因为它不仅能读能唱，还可以和孩子互动，有配套的肢体动作，可以调动孩子丰富的感官体验。正如你曾经说过的，这是一种“多感官学习”甚至是“多认知学习”。

Eric: 想一想，孩子被动地听故事和听故事时他们需要回应，这两种方式的差别。

在读这本书时，比如我说完“elephant”，他们就说“poop!”我们就互动起来了。再加上动作，他们一边说出文字、一边动，就能参与其中。还可以加上面部表情，因为不同的表情也能带来不同的含义。说话时不同的重音也会影响句子的意思。比如，“I love my messy little puppy.”这句话，如果我的重音落在love上，强调的是我很“爱”我的小狗，如果重音落在“messy”上，强调的就是这只小狗很脏。表述方式的不同，表达的意思也不一样。我们要教孩子说话富有表现力，这是他们阅读理解能力的开端。要不然如果你不理解自己读的内容，阅读的意义何在？

学术界有一位Tim Brzezinski博士，他提到“语音语调、流利度和韵律是通往理解能力的桥梁。”（expression,fluency,prosody is the bridge to comprehension.）阅读的目标是提升理解能力。

当我们拿起一本书，让孩子和我们一起反复说书中的内容，正如我在《Pete the Cat》里做的那样。我通过提问来和孩子互动，“Did Pete cry?Goodness ,no!”然后一起把故事唱出来，互动非常自然。《The Poop Song》这本书，互动是通过让孩子说“poop”这个词，这样他们也能记住这个词。然后加上动作和语音语调、节奏、韵律，这些都是发音的重要组成部分，所有语言发音都是基础。当孩子们对语言中不同词的发音、语音语调越熟悉，他们学习这门语言会越容易。

未来我可能会学中文，现在我在学西班牙语。对于我来说，听到中文或者西班牙语里的各种发音很重要，语言的节奏、表现力、音调的变化，我都需要熟悉，哪怕听不懂，但要熟悉语言本身的音乐性。对于学英文的孩子来说也是一样的，他们需要熟悉英文这门语言的音乐性：语音语调、节奏、发音等等，通过歌曲、绘本来学是最合适的方式。

我妻子会说西班牙语，我们家也马上会来一个说西语的看护人，帮我们照料孩子。白天她们在家都说西语，我还不太会，所以需要学。这么做的另一个原因是，我们希望儿子Samuel能说英语和西语两种语言。对我来说，有点困难，但对Samuel来说，学西语是非常自然的过程。如果你的母语是中文，希望孩子学英文，开始的最好时机是当孩子还是婴儿、学步儿或者上小学前，和他们一起快乐地唱英文歌，读英文绘本，建立口头语言和书面文字的联系，在学语言时感到乐趣。可能成年人会说，我不会唱歌。其实不难，就像“I love my white shoes”这样简单的歌就可以。别担心，你可以的，会和孩子一起唱的很开心，看着他们一天天学习和长大。这是一件美妙的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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